《高僧传·习禅篇》校释(一)
竺僧显,本姓傅氏,北地〖注释3〗人。贞苦〖注释4〗善戒节,蔬食、诵经、业禅为务。常独处山林,头陀〖注释5〗人外。或时数日入禅,亦无饥色。时刘曜〖注释6〗寇荡西京〖注释7〗,朝野崩乱。显以晋太兴〖注释8〗之末,南逗〖注释9〗江左。复历名山,修己恒业。后遇疾绵笃〖注释10〗,乃属想西方〖注释11〗。心甚苦,至见无量寿佛降,以真容光照其身,所苦都愈。是夕,便起澡浴,为同住及侍疾者说己所见,并陈诫因果,辞甚精析〖注释12〗。至明清晨,平坐而化。室内有殊香,旬余乃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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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注释1〗《高僧传》,或作《梁高僧传》,十四卷,梁释慧皎撰。此书是总传体。在作者撰述的当时,正是梁武帝崇信佛教,上行下效,风靡全国的时候。那时庞大的僧伽队伍中,能文善辩则享大名,潜修实行为人所忽。其中名僧高德固不乏人,而徒具虚名的也为数不少。作者为了矫正时弊,乃提出“高”字的标准来作为编集本传的尺度。又从晋至梁,曾出现不少部僧传,但是在规模上、体例上,还没有构成完整的、严谨的综合性的传记。作者在前人已有的基础上,撷取各家之长,重新规划,撰成本传,遂为后来总传体例的僧传树立了典范。本传综合已往僧传的体例,分为《译经》(三卷)、《义解》(五卷)、《神异》(二卷)、《习禅》、《明律》(共一卷)、《遗身》、《诵经》(共一卷)、《兴福》、《经师》、《唱导》(共一卷)十科。
释慧皎,会稽上虞(今浙江省上虞县西)人,他的生卒年月和俗家的姓氏不详,是梁代著名的佛教史学家。他博通内外学,对于经律尤有研究。住会稽嘉祥寺(在今浙江省绍兴市)。每当春夏则讲说弘法,秋冬则专心著述。他最大的贡献是综合了前人有关高僧的传记,创造性地加以分类和编辑,成为《高僧传》十四卷,取材精审,义例明确,条理清晰,文采斐然,为佛教史籍中的名著。
〖注释2〗禅,为梵语,全称“禅那”,意思是静虑,即宁静散乱心谛察所缘之境。禅,可分为世间禅和出世间禅,前者如四禅、四空定;出世间禅又可分为小乘禅和大乘禅,如灭尽定即小乘禅,大乘诸经典中提到的种种三昧则为大乘禅。禅宗之禅,直显佛性,故有“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称。《高僧传》著述的年代,达磨祖师所传之禅宗尚未大行于中国。故《高僧传》“习禅”中记录的禅修高僧并非后世人们所熟知的“禅宗”明心见性的大德。
〖注释3〗北地,指中国古代地名北地郡,其地域大致在今陕西、甘肃、宁夏一带。北地郡,秦昭襄王三十六年(前271年)灭义渠后所置,为秦初三十六郡之一,郡治义渠县(在今甘肃庆阳市西南)。西汉时北地郡治马岭县(在今甘肃庆阳市环县东南的马岭镇)。东汉时由于羌族作乱,永初五年(111年)之后,北地郡徙池阳县(在今陕西陉阳西北)。东汉永建四年(129年),北地郡迁回原地(马岭县)。永和六年(141年)春,征西将军马贤为羌人击败身亡,东汉惊恐,将北地郡迁至冯翊(郡治高陵,今陕西高陵西南)。东汉建安十八年(213年),北地郡改治富平县(在今陕西富平县,一说在宁夏吴忠市西南或灵武市西南)。曹魏、西晋,郡治皆为富平县。
〖注释4〗贞苦:坚贞刻苦。
〖注释5〗头陀:谓去除尘垢烦恼,苦行之一,又作杜荼、杜多、投多、偷多、尘吼多,意译为抖擞、抖束、斗薮、修治、弃除、沙汰、浣洗、纷弹、摇振。意即对衣、食、住等弃其贪著,以修炼身心。亦称头陀行、头陀事、头陀功德。对日常生活所立如下之十二种修行规定,即称十二头陀行:(一)在阿兰若处,离世人居处而住于安静之所。(二)常行乞食。(三)次第乞食,乞食时不分贫富之家,而沿门托钵。(四)受一食法,一日一食。(五)节量食,指不过食,即钵中只受一团饭。(六)中后不得饮浆,中食之后,不再饮浆。(七)着弊衲衣,穿着废弃布所作之褴褛衣。(八)但三衣,除三衣外,无多余之衣。(九)冢间住,住于墓地。(十)树下止。(十一)露地坐,坐于露天之地。(十二)但坐不卧,即常坐。至后世,头陀行则转为巡历山野而能耐艰苦之行脚修行之意,或特指乞食之行法而言。
〖注释6〗刘曜(?-329年),字永明,新兴(今山西忻州市)匈奴人,是十六国时汉赵的最后一位国君。
〖注释7〗西京,今陕西省西安市。西汉建都长安,东汉后改都洛阳,因此东汉人习惯称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京。
〖注释8〗太兴(或作大兴;318年-321年),是东晋皇帝晋元帝司马睿的第二个年号,共计4年。
〖注释9〗逗,明方册藏作“游”。
〖注释10〗绵笃,亦作“緜笃”,谓病势垂危。
〖注释11〗属想西方,属想即寄思,此处指身虽在娑婆世界却心念阿弥陀佛及西方极乐世界。
〖注释12〗析,明方册藏作“研”。
简评:
竺僧显法师,生活在两晋交替的时代。当时,素食尚未成为汉传佛教普遍遵循的饮食规范,竺僧显“善戒节”且坚持“蔬食”,是勤修戒学,严于律己。而“诵经”是修慧,“业禅”是修定。可见,竺僧显勤修三学,苦行精进,尤长于禅定,能入定数日而依然精神饱满、面无饥色。
虽因战乱而颠沛流离,竺僧显不为外境所动,坚持不懈,“修己恒业”。更于病势垂危之际、身心痛苦之时,奋起勇猛精进之心,一向专念阿弥陀佛及其西方极乐世界,终得弥陀现前,放光摄受,遂愿往生,瑞相昭著。其预知时至、说法励众,乃至坐化、异香等种种瑞相,都是往生净土的表征。
由此可见,修行乃终生大事,必须绵密用功,坚持不懈,顺境不染,逆境不变;特别是在逆境痛苦之时,更应不气馁、不怨尤、不懈怠、不放逸,在平时净心精修的基础上鼓起勇猛精进之心,坚定解脱生死的决心和愿力,放下一切,一心念佛,精诚所至,必蒙佛力加被,如此自力、他力相互配合,终将三昧成就,弥陀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