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解脱门 “空”、“无相”、“无愿” 是佛教所有宗派共同的东西。第一是“空解脱门”。“空”总是意味着某种东西空掉了,所以我们要问:“什么空了?”如果我把一杯水都喝光了,那么杯子里的水 就空了,但空气却没有空。“空”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假如观世音菩萨告诉我们五蕴皆空,我们不禁要问:“什么空了?”如果我们这样问,他会告诉我们:“一个孤立的存在空了。”这句话的意思是,“A”完全是由“非A”的因素构成的。这张纸的孤立存在空了,因为它不可能独自存在,它必须与所有其它事物互为缘起。
我们的这张“纸”是由“非纸”的因素构成的,如树木、阳光、雨水、土壤、矿物质、时间、空间,以及意识。它的孤立的自我空了,但是它却充满了其 它所有的东西。所以“空”同时意味着“充满”。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体会“互即互入”和“互为缘起”之教义的含义。“空”是一种解脱门,一种修行,而不仅 仅是供讨论的课题。深入地观察一切事物,你会发现空的本质。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你将会去掉分别,超越对生死的恐惧。
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
亦名为假名,亦是中道义。
第二个解脱门是“无相”,(alakshana)。我们能以有相见如来吗?如果我们被相所缚,我们将看不到如来。《金刚经》告诉我们:“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虚妄是由相产生的,所以我们的修行要超越相。如果我们被名相所缚,解脱之门就会关闭。此时我们必须以无相之钥,打开这道门。不要试图通过相来把握实相,不要太相信你的“想蕴”了。
在《金刚经》中,佛陀问:“于意云何,须菩提?可以身相见如来不?”须菩提回答说:“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 即非身相。”须菩提用的是般若波罗蜜多的语言,这就是为什么他说“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的缘故。如果你能看到诸相无相的本质,你就能看到如来。我们怎样才能发现如来呢?佛陀告诉我们,不可以用名相来见如来。这里用了“相”这个字,我们还可以用“标志”、“外部特征”、“现象”、“标记” (lakshana或nimitta)等词来表达。相或标志决不能等同于实相本身。
因为我们的无知和习气力量,我们常常不能正确地理解事物。我们被自己的思想范畴束缚住了,尤其是被我、人、众生、寿者的观念束缚住了。我们区分 “我”和“非我”,仿佛这两者之间毫无关系似的。我们关心“我”的良好状态,却很少考虑所有“非我”的事物是否处于良好状态。当我们这样看事物的时候,我 们的行为就被建立在错误的观念基础之上。
我们的意识就像一把剑,它将现实切成了碎片,接下来我们的所作所为就仿佛现实的各个碎片之间漠不相关似的。如果我们深入地观察,我们将会拆除我 们的精神范畴之间的诸藩篱,从而明白“多中有一,一中有多”,也即“互摄互入”的本质。这是为什么在《金刚经》里,当佛陀回答他的弟子须菩提的提问时,使 用了解脱的语言的原因。在《金刚经》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这样的句子:“所言菩萨者,即非菩萨,是名菩萨”。这种讲话的方式被称做“般若波罗蜜多辩证 法”。它是佛陀教给我们用以使我们从名相概念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的工具之一。
让我们试着去理解一下般若波罗蜜多辩证法吧:所言茶杯者,即非茶杯,是名茶杯。所言“我”者,即“非我”,是“名我”。当我们深入地观察我们的观察对象“A” 一只茶杯,一个我,一座山,一个政府时,我们可以看到其中的“非A”因素。事实上,“A”完全是由“非A”的因素构成的,所以我们可以说“A”即“非 A”,或“A”不是“A”。“父亲”是由“非父亲”的因素构成的,包括孩子。如果没有孩子,怎么能有父亲?深入地观察父亲,我们看到了孩子;因此,父亲不是父亲。同样地,孩子、妻子、丈夫、公民、总统、每个人、每件事物也都是如此。
在逻辑学里,同一律认为:“A”是“A”,“A”永远不可能是“B”。为了把自己从名相概念中解脱出来,我们必须超越这个规律。般若波罗蜜多辩 证法的第一个规律是:“A”即“非A”。看到这个,我们就明白了“A”的良好状态依赖于诸“非A”因素的良好状态。人的健康存在依赖于大自然中“非人”因 素的健康存在。当你对“人”有了正确认识、知道“人”是由“非人”的因素构成的时候,用人类的真实名字来称呼人类是不成问题的诸如树、空气、女人、 鱼或男人等等。我们也应该以同样的方式来看待佛。“佛”是由“非佛”的因素构成的。“开悟”是由“非开悟”的因素构成的。“法”是由“非法”的因素构成 的。“菩萨”是由“非菩萨”的因素构成的。上述这些陈述句存在于《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它们是练习第二个解脱门“无相解脱门”的方法。
如果我们只是学习“三解脱门”而不付诸实践,它们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作用。为了打开无相之门,进入自性、实相的王国,我们必须在日常生活中练 习觉照。观察每一件事物,我们都可以看到它“互摄互入”的本质。我们看到我们国家的总统是由非总统的因素构成的,包括经济、政治、憎恨、暴力、爱等等。深入地观察那个作总统的人,我们就可以明白我们国家和世界的真实状况。
每一种与我们的文明相关的事物都可以在他的身上找到,我们爱的能力、恨的能力以及一切。每件事物中都包含着其它所有事物。我们应当接受我们的政府和我们的总统,因为他们反映了这个国家的现实我们思考和感觉的方式,我们日常生活的方式。当我们知道“A”不是“A”时,当我们知道我们的总统不是我们 的总统、他是我们时,我们将不会再责备或谴责他。知道总统只是由非总统的因素构成的,我们就明白了该往何处使劲,以便改善我们的政府和总统我们必须照顾好 我们心中和我们周围的一切非总统、非政府因素。这不是一个用来讨论的问题,而是实践的问题。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金刚经》里的这句话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在我们深入地观察事物的真相并发现它“互即互入”的本质之前,我们一直被名 相概念所愚弄。当我们看到诸相之无相本质的时候,我们就是见到了佛。在我们看到了“A”的本质即“非A”之后,我们才算触到了“A”的真实面目。在禅宗里 有人这样讲:“未修行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初修行时,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修行有素之后,依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是不难理解的。
名相概念,即使是关于佛和法的名相概念,也是危险的。一位禅师很反感“佛”这个字,因为他知道很多人误解了它。一天,在一次讲法中,他说:“我 讨厌‘佛’这个字。每当我不得不说这个字的时候,我都要去河边漱口三次。”满座大众寂然无声,直到有一个人站起来说:“师父,我也讨厌‘佛’字。每次我听到您说起这个字,我都要到河边洗耳三次。”这个公案意味着我们必须超越语言文字和名相概念,进入无相之门。“佛来佛斩”是一个夸张的表达方式,意思是说我们必须斩掉有关佛的名相概念,以便为真正的佛创造机会。
《金刚经》的这些教导与《了知捕蛇的更好方法经》中的教导是紧密相连的。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要被任何东西束缚住,即使是被佛陀的教导束缚住也不可以。就如《金刚经》所说:“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如果你认为法的概念是危险的,那么你可能会喜欢非法的概念。但是非法的概念甚至更危险。这就是佛陀说下面这段话的意思:“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为了得到真正的法意,你必须将法与非法一同斩掉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修行的最好方法是根据无为的精神,不去执著任何形式。假设你坐禅坐得非常好,大众都看到了,知道你是一个精进的行者。你的坐姿无可挑剔,这时你开始感到沾沾自喜。当别人都睡过了时间而没能及时赶到禅堂时,唯有你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如果心里带着这种感觉,你从修行中获得的法喜将是有限的。 但是如果你认识到你在为每一个人修行;即使整个团体都睡着了而只有你一个人在坐禅,你的坐禅也将对每个人有益,此时你的法喜将是不可限量的。我们应该以这种方式修禅以无为的精神,不拘于形式。
佛陀教我们修“六波罗蜜”,又称“六度”。第一波罗蜜是修“布施”(dana)。修布施波罗蜜应不执于相而修。“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当你主动去清扫厨房或洗锅时,如果你是作为菩萨在修行,当你这样做时,你将获得巨大的喜悦和快乐。但是如果你有这种感觉,认为“我做了很多活儿, 别人却丝毫不帮忙”,你将会感到烦恼,因为你的修行是建立在形式和我与非我的分别的基础之上。
当你把钉子钉进木头中的时候,如果你偶然砸了手指头,你的右手会放下锤子,照护左手。此时没有分别:“我是右手,正在给你左手,提供帮助。”帮助左手就是帮助右手。这是不著于相的修行,由此而导致的喜悦是不可限量的。这就是菩萨修行布施和利他的方式。如果我们带着怒气和分别心去洗盘子,我们的喜悦将不满一茶匙。
菩萨所修行的第二波罗蜜是“持戒波罗蜜”(silaparamita)。持戒我们也应以不住于相的精神来修。我们不应该这样想:“我在持戒,而不是你。我在努力持戒。”有些人吃素不住于相。他们甚至根本没有这个念头,即他们吃素而别人不吃素。他们只觉得吃素是自然而快乐的。此时戒律成了一种保护而不再被视为是对自由的束缚。
其它波罗蜜的修行也是如此 “忍辱”(ksantiparamita)、“精进”(viryaparamita)和“禅定”(dhyanaparamita)。菩萨修行不住于相,这 就是为什么他(她)的修行是一种非修行的修行的缘故。你修行,然而你不认为自己是在修行,这就是修行的最高级形式。
第六波罗蜜是修“智慧”,即“般若波罗蜜”。它是一切波罗蜜的基础,有时它被描述成一个罐子,内面装着所有其它的波罗蜜。你需要一个好罐子打水,否则水就会漏出来。如果你不修般若波罗蜜,你就会像一只没烧好的土罐,水将渗漏出来而流失了。般若波罗蜜也被描述成一切佛菩萨之母。那些修观 (vipasyana)的人,是它的孩子。这些都是《般若经》中的重要比喻。
第三解脱门是“无愿解脱门”或“无为解脱门”(apranihita)。它的意思是没有什么东西可追求,没有什么东西可得到或实现,亦没有什么东西可执著。这个观点在很多经典中都可以看到,不仅在大乘经典中,就是在早期的经典如《了知捕蛇的更好方法经》中也能看到。
我们所有人的身心内部都有一种斗争的倾向。我们相信幸福只在未来才会成为可能。认识到我们已经达到了、我们不必再远行了、我们已经在这里了,可以给我们带来安宁和快乐。我们幸福的条件已经具足了。我们只要允许自己活在当下,就能体会到它。为了幸福,我们还要寻找什么?一切东西都已经具足。我们不必在自己前面放置一个追逐的目标,然后相信在得到它以前自己不可能幸福。因为目标永远是在将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追上它。我们已经在净土里了,已经在上帝 的国度里了。我们已然是佛。我们只要清醒过来,认识到我们已在这里就可以了。
佛陀的一个基本教导是,幸福地活在当下一刻是可能的。Drishta dharma sukha vihari是梵文的表达方式。法安住于当下。法不是一个时间问题。如果你修法,如果你与法相应,并根据法而生活,幸福和安宁将立刻与你同在。只要你一拥 抱法,你身心的净化就开始了。
在大乘佛教教义里,“真实”有两个层面 “历史的层面”和“终极的层面”。从“历史的层面”来看,似乎有某种东西需要实现;“从终极的层面”来看,你已经是你想成为的那个样子了。以后当我们接触到《法华经》的教义时,我们将能更深刻地理解“无为解脱门”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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