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本色的守培法师

2013年01月07日 14:55  新浪佛学 

  守培法师(1884-1955),是一位忠直、恭俭、悲愿宏深的禅和子。他一味本色的君子风范,在民国时期的十大法师中,极为教内外大众所钦仰。法师修行受用、学识涵养方面的成就,也为当时大众共相称叹。

  法师13岁时,便已能独立支撑门户。那是他出家不久,恩师三乘法师前往焦山参学,管理寺院的一应事务悉数交由守培法师承办。从师父离开的第一天起,法师便兢兢业业支撑起了寺院的门户。他事必躬亲,日夜操劳,节衣缩食,勤俭持家,为护持常住时常日夜奔忙,从不休停。寺院在他的努力护持下,竟然一天一天由先前的亏空和借债,逐步偿清债务,日渐富裕了起来。常住法师们无不佩服他,小小年纪居然将寺院操持得如此妥帖,他在师父返回之前,又将所有危房修理好,殿堂楼阁装修一新,待师父回寺的时候,将常住一应帐目,悉数上交,不私藏分文。少年的守培法师,以忠实本色,不骄不躁地完成师父交代的所有任务。有头有尾地交代常住帐目,使大众无不赞叹这位少年法师的忠实、勤恳。

  岁月迁流,日月如梭,法师在常住的锻炼下也愈趋成熟。十九岁时,自念道业未成,无常煎迫,向师父请求,进入终南山住茅蓬静修。作为出家人,法师对本分大事的请求,得到了师父的应允,获准以后,即星夜赶往终南山,做住山参禅的一切准备。法师自传云:

  余欣然随师入山。此山进口行九十余里才到茅蓬。山景清幽,隔绝人世,真修道之处也。余同行三人,共住一大茅蓬,时当八月中秋。

  然而,三人共住,粮草先行,于是,为了求得清净用功的机缘,法师做出更大努力,短时间化齐粮草,一心用功,自传云:

  佥云:此山九月以后,霜雪连绵,山路雪塞,断绝往来,住山者必先将一冬粮草备齐。余即向同行者商量,一冬粮草等物,皆由余筹备,一冬烧煮各事,皆归汝等负责。商定后,余于半月间,奔走往返,已将粮草等备足,余即放弃各事,专心办道,乃至饮食亦听他人所予。

  因缘具足,守培法师开始一心用功,也就是在这段因缘中,法师终于悟明心地。自传云:

  置身于度外,抱定念佛是谁四字话头,昼夜坐行,心不异缘,眼不交睫,如此者二十余日,攀缘之心力已尽,幻妄之境界亦转。此时对于念佛是谁,不成话头,于念唯观念,于佛唯观佛,于是唯观是,于谁唯观谁,各各独立,要想念字与佛字联合,乃至佛字是字谁字联合,皆不能够。犹如桶箍脱落,众板分散,桶相消减,前后际断,心行处灭,法住法位,因缘别离,生相不可得,诸法常住之相皆现矣。但余以猛力逼拶而至于此,非自然之证入,偶一松懈,缘心复起,境界如常,境随心转,余无疑焉。然此真境,既印入我心田后,永不能忘,而天下老和尚舌头不能瞒我矣!

  从此,法师现前境界已转,一味本色的朴实精神,终于换来了一味平怀的亲切证悟。

  自卢沟桥事变以后,国家愈发地不太平,日本军国主义者悍然发动侵华战争,战局由沿海地带直接逼近中原,难民们纷纷逃离家园,向中原或西北纵深地带躲难。江南城镇,相继陷落,镇江地处京滬之交,日军之来,指日可待。大寺庙之住持,相率逃避。1937年冬月,镇江陷落。日军先头部队对其所至焚烧杀掠无所不为,后方民众莫不谈虎色变,不久镇江南郊之竹林寺,江心之焦山定慧寺相继被烧。当日军进犯超岸寺时,守培法师命超岸寺僧众及学生等,全体躲避,而自己只身迎匪。面对杀焰冲天,气势汹汹的大队日军,法师拒守山门,直言怒斥兵匪暴行,喝令不得以兵戎冒犯佛门净地。此举激怒了日军领队军官,以军刀直劈法师头部,生命危在旦夕,老人以千年古刹,不可以任其被毁,愿与共存亡,传云:“余不忍轻弃常住,誓死而独守之,头部为日军刀砍受重伤,幸不致死。赖诸佛护持,常住未受灾。”在如此的生死考验面前,法师正气凛然,受死不屈。日军官兵皆被震服,无不惊叹法师的无畏品格。然而,法师毫不居高自慢,只是一味平怀,本分为僧,为人天三宝,凭心护法,传云:“二十七年,事定后住持等归来,余职谢焉。”

  守培法师平日生活异常俭朴。头必自剃,衣服自盥濯,粗菜淡饭,从未一谈口味之好坏。室中陈设,除桌椅外,别无长物。外埠讲经,乘车只坐三等。守老的徒孙隆根法师在回忆录中写道:

  “老人于生活上、行持上、著述上、训育上,也给我们留下极深刻的印象。老人日常生活的衣、食、住,都很简单朴素。记得老人返回来时,未携冬衣,入冬亦未新置,但着曾师祖遗下又大又硬的旧棉袄,系上一根带子,就这样地过冬了。在饮食上,老人和我们一样,没有个别的私食。在卧房中,也没有特别的布置,被窝一床,蚊帐一顶而已。尤其老人早晚出入房中,三年未曾用过灯。至于剃度、洗衣、清洁,都是老人自理,从未要我们做过,并且时常入厨帮忙佣人。可是我们要去帮手,老人每每挥手令去。在行持上,老人除陪同我们早晚殿外,日必朝夕礼佛半小时。餐后在佛殿经行数十分钟,起身睡前必静坐一小时,其余时间:或看经,或撰写,或练字,或做事,终年累月,没有暇时。在著述中,老人曾写了一部《解深密经》的略解,和一部《天台四教仪辅宏记》的探源,这都是在百忙中完成的。其他短篇的文章,也写了很多,有些曾在佛学半月刊等佛教杂志上发表。在训育上:老人除不时的对我们训诲外,曾为我们讲解论语,培养我们的国学基础。”

  但凡拜读过守培法师解深密经及天台四教仪著述的人,都无不惊叹老人学术理论的严谨,广学宏辩之精密。然而,如此伟大的鸿篇巨著,居然是在入厨帮忙、劳作无暇、一被一帐、粗棉过冬的简单生活中完成的。作为禅和子一味平怀的修行本分,真如旃檀香林,愈沉愈香。

  老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房中一床一凳,一书台,每日除二小时讲授佛学外,则非阅经即静坐。客室外置大方砖二,兴致至则往练习大字,无事终年不外出。大多数精力,用在培育后学僧才的事业上。隆根法师记云:

  “(老人)接人待物,和蔼可亲。学僧听经,有疑难而不能解者,往请询之,必详为之解,务使疑消而后已,一次二次,甚至问至十数次者。常住每年应得衣单费,全数送交学院,作为学僧每日晚之购菜费,老人知修学学僧,必有充分之营养,而劳心者则断断不可缺乏营养。”

  法师的淡泊,是既平实又清高的。他厌恶虚荣场面,喜欢老实平淡,认为心安方能理得,若有好虚荣的铺张,一定当面拒绝。即或不拒绝,心里也总老大不高兴。传云:

  “各事告蒇,余乃退居焉。交代账目,账外余九百多元,乃历年所收之香金,为余之所应有,余亦归之于常住,来时空空两手,去时两手空空,不与不取,唯将此深心以奉尘刹耳。后人不许余如此。余曰:”余在小庵住持十多年,亦不论公私之款,悉归常住,今若贪财,岂非反不如初乎!’事后余即闭关自修。”

  悟一法师云:

  “记得有次在请斋席上,大家都在冷盆热炒上杯筹交错,谈笑风生,老人只是闭目养神,偶尔勉强应酬,等到席终肴尽各人离桌后,老人仍如平常生活一样,独自一人吃下三碗饭,从这些小事情上,都可以看出老人不为流俗所转的独特不群的风格。……凡有供养于老人者,无论金钱礼物,统统转赠讲经的常住,除了车资以外自己不取分毫。”

  守培法师虽然雄才勇哲,思入云霄,但却毕生苦行,待人接物谦卑而宽和。从十岁小沙弥直到七十二岁示寂为止,终身戒品精严,日用行常之间于律仪无一不躬行实践;法师生平言笑不苟,从无一语涉及嬉笑,或呵斥别人。居常沉静渊默,但在说法讲经时,则又宏论滔滔,一泻千里,又辩才无碍。不求名闻,绝不希图一丝虚荣。像弘一大师非大众同样食者不食,守老是终身行之如一日。至于剃头洗衣,操作缝缀,事事躬亲,不假人手,百丈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的风规,守老行之若素。

  佛宗法师记云:

  “侍者常常问他要衣服洗,但都被拒绝了。他的衣服从来没有给他人洗浣过,都是将早晨的洗脸水拿来再洗衣服,这不是不爱洁净,实在是爱惜涓滴,并且还说:只有物污水没有水污物呀!早晨漱口时,他不用市面上通用的牙刷,却要用青绿的杨枝来咬嚼后代替牙刷,老人家一直用它。”

  老人晚年,适值国家巨变,佛教蒙受灾难奇深,寺庙多成工厂,僧人尽为劳动,老人摇纱为生,注解大经大论,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完成了平生几部巨著。后以体衰多病,于1955年夏圆寂于镇江玉山超岸寺。

  守培法师终身一味平怀,本色风光,从不改变。法师坚守禅门遗风,务求佛教的真精神,精进不懈,坚持探索,其品行质朴真实,其为人毫不雕饰,真可谓“冻岭生云沧桑短,寒梅破雪香韵长”,是真正的“行为世范,学为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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