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启明星

2013年05月03日 14:58  智悲佛网 微博

  今天是二○○一年七月十二号,很平常的一个日子。但对圆弘来说,意义却非同小可。八年前的今天,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而如今的他已是一名比丘了。相处了这么多年,我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常常听人说,圆弘日后恐怕会有一定的修证吧!对于他的具体修证层次我很难下断语,但我知道的是,他的人品非常不错,人也很稳重,且有一定的闻思水平,也非常喜欢实修。这些年来,每当我讲经说法时,他总爱坐在最前面,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瞪着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似乎要把佛法的所有精华全都吸进他的脑子里。看着他憨憨的认真情态,我有时便喜欢在课堂上跟他开个玩笑。而他也从不发火,还是那么静静地跟着大家一起乐。

  尽管跟他交往日渐深入,但几乎从没跟他长谈过关于他出家的事情。刚好今天是他来学院的八周年纪念日,不妨把他约来好好听他讲讲自己的故事。

  赤壁是湖北南端的一个小城市,苏轼流芳千古的《赤壁赋》讽咏的就是这里。名闻遐迩的陆水风景区如同一块晶莹碧绿的翡翠镶嵌在古城郭的西边,壮观的宝塔山威镇在东面。而我的出生地——河北街就位于古城郭北门的对面。清清的陆水河从家门旁缓缓流过,背后有古色古香的龙头山烘托,真的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地方虽好,自己却生不逢时,我出生时正赶上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浩劫,这更培养了我懒于读书的恶习。不过可能还有些数学天赋吧,初三那年,真像瞎猫逮着死耗子一样,我居然考上了重点高中。随后在老师的良言规劝下,浪子回头发愤用功,八四年我终以优异成绩考入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应用数学系。当时,我是我们那一片儿仅有的大学生,为此着实让全家人风光过一阵子。进得大学校门,扫尽以前陋习,为让家人更风光,本人的学习一直很努力。屡获奖学金不说,八八年更以最高分考入本校高能电子学研究所攻读研究生。九一年获硕士学位后毕业,并被分配至重庆邮电学院任教。

  其实我原本一直是位科学信徒,九○年才开始接触佛法。近二十年的学校教育,使我相信科学才是拯救人类社会的唯一力量。每当想到是科学让人造卫星上了天,是科学让人类把足迹踏上月球,是科学让相隔万里的亲人交流起来如在目前……我就一阵阵心潮澎湃,觉得整个世界都被科学踩在脚下,受它支配。记得中学学了牛顿三大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后,我对这位伟大的科学巨匠产生了极大的信心,那时他是我心中唯一的偶像。后来又学习了狭义相对论,对爱因斯坦的睿智又仰慕得五体投地。当时的我正处在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龄,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追随爱因斯坦的足迹,成为一名新的划时代的物理巨人……

  正因为我对科学如此信服,因而我的学佛过程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与科学相对比的过程,其间经历了一个比较漫长也比较艰苦的转变。九○年之前,我对佛教一无所知,按理来说,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或现象不应该轻下断语,这才是科学的工作态度与方法。但由于受长期歪曲教育的影响,我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邪火,对佛教嗤之以鼻倒也罢了,有时竟冒出这样的念头:像佛教这种精神邪片,为什么不把它彻底消灭,还要让它留在世上坑害人民呢?

  八九年下半年的时候,由于身体欠佳,我开始学习传统文化中的养生术,这里面有些地方也牵涉到佛教,由此我才对以往的偏见有所收敛。毕竟,练功的感觉让我觉得佛教再怎么着也是一门“功夫”,还是有些“名堂”的,并不是完全骗人的。以此为契机,我对佛教的态度有所改变了。而且在这期间,发生在我周围的一些事情,让我开始对科学有了一种不信任的怀疑。

  我有一个同学叫王兵,曾经用耳朵“看”到一张塞进他耳朵里的纸上写的“电”字;有一个小女孩叫罗亚丽,是我们一个大学老师的孩子,她曾用自己的能力,将病人体内的许多小竹签取出来;还有个小孩子的耳朵可以写字——将一个纸团放入耳孔内,旁边放一瓶墨水,这个小孩居然能用意念在纸上写出旁观者指定的任何字……我并不是在这里渲染所谓的“神通”与“特异功能”,我只是引述这些活生生的例证,用以说明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可能并不像科学,或科学的辩证法所揭示给我们的那样简单。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领域并非都能让科学轻松驾驭,更不用说宇宙、时空乃至人心的构造与秘密了。

  这些都启发我从科学之外,包括从佛教的角度去重新审视这个我们自以为很熟悉的世界。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人人都在讲“运气”二字,你能用科学的手段、方法去测定运气的性质吗?也许科学家会用概率统计学作解释,但那往往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后来皈依佛门后,看到“业力”二字,所有疑难才全都冰消瓦解。你的运气好,绝非好运的概率高,而是善业所结之果报;你的运气不好,也并非厄运的概率高,只是你所造的恶业现前而已。既然因果律是全世界公认的客观规律之一,那么善恶的因果报应又有什么理由将之斥为迷信呢?难道种瓜反得豆不成?

  就这样,在思考中学佛,在学佛中思考。一点一滴地,我逐渐逼近了智慧之门。不过在电子科大期间,虽然我也看了一些佛教经论,但并未认真领会其中的深刻含义,只是作为工作的辅助以补科学思维之偏。像什么菩提心、出离心等等压根儿就没有生起来过。虽然在成都昭觉寺也皈依了,但自己都很清楚,我的所作所为离一个真正的佛教徒还差得很远。

  思想上真正的转变是在对前后世的轮回有了定解之后。那一阵子,几乎每天我都被前后世的问题困扰着,不搞懂这个问题,学佛只会是空谈而已。我通过多方研讨、思维,终于认同了佛陀所宣说的轮回之理。现在回顾这一过程,我觉得得到这个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启示是:必须放下成见,如理如法地认真思考,而不要轻易诽谤才是最佳的科学态度。记得我曾经问过一个未学过佛的大学同学:“佛教认为无我,你以为如何?”她认真思索了半天,然后认真地回答我:“确实如此,人只不过是连续不断的新陈代谢而已,并非有一个恒常不变的我。”当时我就在想,我们如果放弃固有的偏见,不受愚昧或错误的教育定式所左右,拿出胆量思索,那么佛教的许多教义一定会被人们所接受,包括前后世的问题。现仅举一例以供读者思索:现在的分别念是依外境产生的呢,还是依前一刹那的分别念而产生?若依外境忽然发生,那么今天怎么可能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情?若说前一刹那有,则一直往前推,当然就会有前世。正如《量理宝藏论》云:“心无观待其它因,成立前际无穷尽。因已聚足且无碍,成立后际无穷尽。”

  通过深入思维,反复观察,此时对我而言,佛教与其说是宗教,倒不如说是最彻底、最究竟的哲学。它明白无遗地解释了宇宙真相,故而是关于世界观的学问;它如实揭示了人生的本来无我面目,故而是关于人生观的学问;在以上认识的基础上,它又教导人们走自利利他、自觉觉他的修行之路,故而又是关于方法论的学问。如果探究并获得真理是一个科学工作者毕生的追求,那他还有理由去拒斥佛法吗?

  九一年,我被分配到重庆邮电学院无线电系,在仪表室从事通信仪表的研制工作。这里群山环绕,风景优美,建筑物古色古香,真似山庄别墅一般。当时,我所在的科室在相关项目的研究水平上处于国内领先地位,研制出来的仪表能直接投入生产,因而经济效益非常好。就在这么舒适、惬意的环境中,我的求道之心反而日渐增盛起来,因为那时我正在研读《中观四百论》。我最深的感慨便是:佛陀真是太伟大了。缘起性空的道理彻底看破了时空的实有性,了达了它的假定性,观待性。这种境界是相对论无法比拟的,因相对论尽管明了了时间和其它事物之间的观待,但它并没有彻底通达时间的空性特质。至于佛陀宣说的“以一刹那现无数劫”的境界,则更是科学家们所无法想象的。

  明白了一定的道理后,苦恼也随之而来。由于没有善知识的引导,我无法实修。有一段日子,在实修愿望的驱使下,我竟一个人跑到对面的山坡上,找一块平地、垫上一块纸板,然后就盘腿坐在那里。那根本不叫打坐,但我实在没办法,我太想实修了。要不整日在理论里面转圈圈,日子久了,只能增盛分别念而已。记得《普贤上师言教》中也说过,“一切佛经、续部、论典中从未宣说过不依止上师而成佛的历史。我们现量见到的也无有一人以自我造就及魄力而生起十地、五道功德的。”正因为如此,九二年七月,我下定决心专程前往青海,在西宁、循化、湟中等地历尽千辛万苦寻访许多寺院,但却始终没有缘分找到善知识,当时心中的失落自是不堪言表。善知识没找到,麻烦倒找上门来了。九三年三月,二哥为了阻止我继续深入佛道(因他已敏感地觉察出来,照我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将来非剃个和尚头不可。),便让姐姐将我调至广东顺德。他们的苦心我明白,无非是想让我在顺德这个飞速发展的新兴城市里,目睹一下极度繁荣的物质景观,好打消我学佛出家的念头。在常人眼中,物质的诱惑似乎是最难抵挡的。但我看到的,更多的却是那些打工仔低级而又可怜的生活,而那些阔佬们的猥亵神态更让我恶心。我再次忆起佛陀“善业和智慧是安乐唯一来源”的教言,求道的渴望于是更加猛烈起来。我这时已闻知了四川色达的喇荣佛学院,内心的向往使我简直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而就在此时,一位在办公室当文秘的姑娘又向我表达了爱意。

  她真的是很善良,也很乖巧,很惹人怜爱。我们共事的时间虽短,但彼此都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但我当时就在想,我决不能就此止步,甜蜜的爱情恐怕是修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了,因为它的牵着你在六道轮回打转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爱乃一切轮回之根啊!于是,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后,我向她坦白了我的决定。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一如往昔一般善解了我的心意。她叮嘱我:“一定要来信啊!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我答应了她,但同时就在心里暗下决心、打定了主意:为了屏息俗缘、专心向道,就让我从你的视线中默默地消失吧!

  单位这一关还好过,家庭的障碍可就太大了。九三年六月底,我在没跟家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就不辞而别了。原因很简单,我根本不想再给自己、给家里添麻烦。如果告诉他们的话,没准儿他们会来顺德将我押解回去。

  让我感觉最不忍心的就是抛下了姐姐,她曾说过今生今世都要善待我这个唯一的弟弟。在她移民国外前夕,大哥给我寄来一封信,说如果我愿跟姐姐一起出国,她愿承担一切费用。如果不想出国,也务必回家,就近重新找个工作。狠了狠心,我给大哥去了封电报:既不出国、也不回家!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多多少少明白我的一些心志。

  九三年七月十二日,冲破了重重阻挠后,我终于来到了法王如意宝驻锡弘法的根本道场——色达喇荣佛学院。这是我人生路途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在解脱的大道上快速向前了。

  从我接触佛法开始,到今天已有十二个年头了。十二年前我还是个在黑暗中摸不到边际、踯躅彷徨的行路人;而今,虽说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但心中的那盏启明星,却已高挂在清净的虚空,为我照亮归家的路程……

  如果不出家的话,圆弘恐怕早已获得博士学位了。出家学佛,又精进修持了八年,如果按泰国的佛教教育体系,也该荣获佛教的博士头衔了。不过据圆弘自己说,他最想过的还是一个普通修行人的清净生活。

  学院成立二十多年来,这期间培养的人才不可胜数,其中不乏很多以大学生身份出家的僧众。他们在这里闻思经论、闭关实修,我相信对每个认真求法的行者来说,他们的收获都是不言而喻的。当年玄奘法师、义净法师西行印度求法时曾长住过的那烂陀寺,我想与我们学院在弘传正法、教化人心方面所起的作用应该是无二无别的吧。当两位法师学成回国后,他们分别成为了支撑唐朝鼎盛佛法大厦的顶梁柱。那么在佛学院求过法的这些汉族知识分子出家众,我也希望他们莫舍汉地众生。当他们学成回汉地后,真祈盼他们能把藏密精华融合显宗风范,为正法甘露遍洒人间而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期望着像圆弘那样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的知识分子出家人,通过一代接一代的绵延不绝的努力,引领一代又一代的众生走向究竟成佛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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