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夤《山寺寓居》赏析

2018年04月03日 11:04  新浪佛学  收藏本文     
徐夤《山寺寓居》赏析徐夤《山寺寓居》赏析

  山寺寓居

  (唐)徐夤

  高卧东林最上方,水声山翠剔愁肠。

  白云送雨笼僧阁,黄叶随风入客堂。

  终去四明成大道,暂从双鬓许秋霜。

  披缁学佛应无分,鹤氅谈空亦不妨。

  [作者简介]

  徐夤,字昭梦,号钓矶,泉州莆田(今福建莆田)人。登乾宁进士第,授秘书省正字。依王审知,礼待简略,遂拂衣去,归隐延寿溪。著有《探龙》、《钓矶》二集,诗二百六十五首。

  [说明]

  徐夤生长在唐末五代之时,那时的李家王朝气数将尽,已经浮现出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景象。政权腐败,国弊民困,当政者仍过着“所饭必稻粱,所衣必锦绣;居则邃宇,出则肥马”的奢侈荒淫的生活,底层百姓不堪赋役繁多,多次爆发武装起义。面对这种现状,众多诗人的笔下,或多或少都有反映,可在徐夤的四卷诗集里,却很少有对当时社会现状的触及,在《探龙》、《钓矶》二集里,更多时候表现的是作者散漫和恬淡的心境。

  [注释]

  寓居:寓,寄也。寓居,客居之意。

  夤(yín):敬惕也。即寅之别体,因寅为借义所专,别制此字。

  剔:把不好的挑出来。

  阁:类似楼房的建筑物,供远眺、游憩、藏书和供佛之用。

  四明:浙江旧宁波府的别称,以境内有四明山(传说山上有方石,四面如窗,中通日、月、星宿之光,故称四明山)得名。此处指四明山。

  从:依顺之意。

  鬓:脸旁靠近耳朵的头发。

  披缁:出家为僧尼。缁,缁衣,僧尼之服。齐己《夏日寓居寄友人》诗:“披缁影迹堪藏拙,出世身心合向闲。”

  鹤氅:氅,大衣,外套。鹤氅原意是指鸟羽制成的裘,用作外套。因仙鹤是道教常用的图案,故“鹤氅”又叫“神仙道士衣”,就是斗篷、披风之类的御寒长外衣。

  [白话释]

  住在东林寺最高的地方,青山流水荡涤我的愁绪。

  雨天僧舍笼罩在迷濛里,清风将落叶送进我屋中。

  最终要去四明山学道术,双鬓斑白也就由它去吧。

  出家学佛不是我的本意,可是谈谈空性却也无妨。

  [赏析]

  徐夤为乾宁间进士,做过“秘书省正字”这样的官,可能时间不长,就因“礼待简略,遂拂衣去”。我们可以猜测,徐夤要么是不得志,要么是受不得约束,他在《古往今来》诗里说:“雀儿无角长穿屋,鹦鹉能言却入笼。”可见,以他的情怀,是不愿意为了些薄利浮名而委屈自己的人格的。而他感到适意的生活则是“蔷薇花尽熏风起,绿叶空随满架藤”的闲雅,为此,他甚至在《退居》诗中嘲笑范蠡说:“笑他范蠡贪惏(古同“婪”)甚,相罢金多始退闲。”徐夤的这种人生境界是从他清雅淡适的心态中自然流露的,心无挂碍,正合自然流畅。

  作为晚唐五代知名的文学家,徐夤以赋知名,与王棨、黄滔并称晚唐律赋三大家,早年所作的《人生几何》、《斩蛇剑》、《御沟水》三赋,远传至渤海等国,其人甚至以金书为屏。徐夤一生著述颇丰,现存赋四十七篇,诗二百六十九首,《全唐诗》收录二百四十五首,为唐五代闽人之冠,另有诗格《雅道机要》二卷。可就是这样一位“高产”作家,其生卒之年在史书中确未见有明确的记载,可见其“隐”的境界,已基本被排除出主流价值圈,若不是其丰富的文学作品,早已被历史所湮没。

  正因为是纯粹的以文留名,徐夤的文学功底由此可见一斑。这首《山寺寓居》前四句描摩景致,后四句表白心迹,外境的落寞与内心的彷徨彼此呼应。一个志心学道的儒士,蹭蹬举场十七年,内心的清高和傲岸让他与现实世界显得处处格格不入,如果没有出世之法对心性的滋养,笔下是很难营造出那样灵动的境界的。

  此处一个有趣的细节就是徐夤作为一个儒生,在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想破灭后,开始厌离尘嚣,向往羽化飞仙、不食人间烟火的修道生活,在这个生命的转型过程中,接纳他的却是一座佛寺。这种角色错位的荒诞感,让这位客居于东林寺的诗人也有些尴尬,或许没有任何人向他进行这一番诘问,他也只好自问自答,以“应无分”、“亦不妨”之句来剖白心迹。对于一个儒生,一个讲求“名不正,则言不顺”的儒生,这种剖白是非常重要的,而对于他所“寓居”的佛寺和所要去的四明山道观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入世法对名相的执著和出世法对名相的淡泊,其境界分野即在于此。

  如果说像徐夤这种弃儒归道、暂居寺院的读书人是一种特例的话,那么在中国古代文化史中,读书人在寺院苦读,然后求取功名,却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这一方面是因为寺院大多地处僻静之处,利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另一方面是寺院大多有藏经楼,相当于现代的图书馆,内有大量藏书,其中包括世间的典籍,并可以提供基本的食宿条件,这一点对于一些穷苦的读书人尤为重要。历史上,范仲淹、王安石、吕蒙正、史可法等宿儒名将都是在寺院里苦读成功的。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佛教本身的包容性。

  佛教作为一个外来宗教思想体系,经过李唐一朝的繁盛,已经与中国文化水乳交融,这种过程可以说是世界文化史上的一个奇迹。之所以能形成这种格局,是佛教文化与中国文化双方同时具有的包容性合力使然。

  当然,在这个交融的过程中,中国各个阶层、各种文化也曾经以自身思想的力量试图对佛教施加影响,特别是儒家、法家等中国主流学派曾一度对佛教采取了漠视、抗拒和激辩的态度,我们可以把这种情况理解成是一种来自中国文化智慧的审视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佛教以自身的生命力和远见在和平传播的旅途上,没有拒绝,没有固执,更没有犹豫,而是主动迎合了中华文化。

  佛教是最具和平精神的宗教,其能够和平传播和融入当地文化的原因在于佛教本身的八种特性:兼容性、理智性、可行性、效益性、和平性、慈悲性、忍辱性、普遍性。是因为佛教教义中强调没有远近、敌我、叛教者或不可触者之分,而这种包容思想最精练的概括就是八个字: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慈悲心是佛教包容的源头,正如《华严经》所说: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建立在这个最基本的价值观之上的胸怀与包容理念,与儒家的“和而不同”、道家的“天人合一”、世俗价值观的“和平共处”相比,其高度与广度上都是其他思想流派所不能企及的。

  正如徐夤发现的,作为一个修道之人,和佛家的僧侣“谈空亦不妨”,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得不佩服诗人在哲学思辩上的天赋,他敏锐地发现了佛法的最核心内涵。在佛陀时代,舍利弗就是因为听闻“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的缘起道理,因此与好友目犍连相约,共同率领二百五十名弟子,一同到竹林精舍皈投佛陀座下。证悟空性是通往解脱的必经之路,对于徐夤来说,此次客居东林寺最大的收获就应该是这一点了。(来源:《净土》杂志)

文章关键词: 禅诗 中华文化 山寺寓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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